列车最后去往何处 part4

 下午六点四十五分

 “你就是二宫尼诺？”

 “额…久仰大名了，理查德教授吧。打扰您休息了吗？”
 男人犹豫片刻，摆了摆手，走出作为教授办公室的房间。想着与学生的对话不太会维持太久，便就把手边的门虚掩着：“没事，怎么了？”
 学生双手抱着书籍，黑色略显杂乱的长发，刘海遮住了双眸，看起来就是一副比较好学的样子。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：“啊，我最近上了箱庭教授的量子学公开课。本来有几个问题， 想要去问她。结果她今天的课直接停了。我想着量子学也不是只有她一位教授，所以就……”
 “找不到她了，才想到我是吧。”男人冷哼了一声，在这所名门大学中，他所教授的量子力学并不受人待见。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，这门课程是否有能力为十几个课都不来的‘幽灵学生’继续下去。

 但很快就收敛下情绪：“问什么？她昨天讲的不是很简单吗？”

 被他这么一问，学生扭捏的将抱在书籍中一起的平板拿出来，有些迟钝的递交出去：“就，箱庭教授不是举了一个例子嘛？我就用软件试着跑了一遍，但结果很奇怪，并没有像她说的那么神奇多变。”
 “我看看，才一天就连测试模型都架构好了吗？”男人接过平板，眯着眼睛仔细检查平板里的图纸。
 是一个很有趣的作品，大概是一个关于量子力学的入门，确认观测与被观测的干扰。将激光放置在折射用的棱镜上，有一半的几率光会被偏折到左边，同时也有一半的几率偏折到右边。之后在这个简单的装置后面不断的增加折射用的棱镜，这之后，光就会被反复偏折。但可惜，这个模型还不够完善，角度设计的非常粗糙，而且……

 “砰！”

 男人身后的办公室发出奇怪的动静，他回过神来，往虚掩着的门缝里看了一眼。看见是一只野猫趴在窗沿上挠着玻璃，便没有在意，回头重新埋头陷到手上的平板中。

 而且，没有给模型定一个目标。导致这些偏折只是画出了一个对称的图案、这里应该再放置对照参考，即，没有被偏折的光，与被折射后的光的对比才行……

 看了许久，男人深吸了一口气，疲倦颓废的眼神中，闪过了一丝光芒：“嗯，我觉得挺好。设想结果和你的预期不一样是因为你的数据太少了，看这几页，最多就跑了十分钟不到吧？”
 “啊，嗯…”
 “没事，用这个模型接着测，我想想，差不多两年之后吧？应该就有足够的数据支撑着理论了。”

 “两，两年？！”

 “不过，我记得你是航天组那边的吧？就别拿这个当兴趣选修了，浪费时间。”他将平板还给了学生，钻回了自己狭小的办公室里：“箱庭教授应该会很开心的，过两天可以找她聊聊看。”说罢，他便合上了门，强制中断了学生的请教。
 这些远不如手上正在处理的事情重要。

 他漫步到桌旁的窗户，看着那只野猫趴在窗口迟迟不愿离开的样子，不自主的叹了口气。

 ‘真的无关吗？’

 他的内心在斗争。眼下他有更加紧急的事情要处理，但……这样的借口真的能让他放过有这样潜力的学生吗？量子学这门课本就冷门，如果今年再不拿出点成绩的话，说不定在大学的工作就不保了。

 ‘刚才的模型，如果我来修改一下的话…’男人在房间来回踱步，最后似乎思绪到了什么，突然抓起桌上的手机，夺门而去。
 当然，他做梦都不会想到。所谓的有潜力的作品，不过是二宫尼诺从车窗里抄来的箱庭栖的论文模型。
 当然，他也不可能想到，与他对话的人，根本就不是二宫尼诺。

 ‘正常人，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会有人溜进办公室，还躲在桌子底下吧。’二宫尼诺蹑手蹑脚的爬出办公桌，冷笑了一声：‘又不是电影。’起身带上手套，把房间的门反锁。
 视线简单的扫视了一圈房间，最终视线锁定在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。翻开屏幕，现状比她预期好。这位教授刚才还在使用这台笔记本电脑，粗心的并没有上锁。
 唤醒屏幕后，桌面打开着的是学校论坛的一些截图，上还放着那位学生拍下的几张照片。

 ‘果然有在调查吗…’
 虽然窥探他人隐私十分的不道德，但二宫尼诺还是迅速的看完了这台电脑的最近浏览记录，草草的看了一眼最近的聊天记录。可惜，并没有找到最关键的证据。
 ‘那么重要的东西，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找到吧。’
 这么想着，她将自己动过电脑的痕迹尽可能还原。重新打量这个房间，对于这所学校来讲，这位教授的办公室有点太小。书桌、档案柜、书架。房间空余的位置甚至没有放一个沙发，更不用提，干干净净的墙面上没有任何的奖状和锦旗，甚至是合照都没有。
 那么想着，视线停留在了书架旁的档案柜上。算不上陈旧，没有灰尘，应该是学校统一给教授们发配的东西。理论上是用来收纳一些纸质的书面内容，不过最近的电子化产品比较发达，所以理论上没有什么用武之地。

 等一下没有灰？直觉牵引着她走向这个档案柜拉动抽屉。可惜的是，锁着。不过这种锁，在有准备的人面前，根本不值一提。
 档案柜的抽屉很重，里面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文件夹。让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，但好在教授的分类习惯还是很值得鼓励的。指尖在标注了最近几年的文件夹里翻阅下，终于找到了，证明她推论的证据。

 【量子空间模拟】

 （已被否决）

 “嗡嗡嗡…”

 手机在上衣口袋里发出微微震动，提醒着她，所剩的时间不多了。可二宫尼诺没有对此做出反应，只是认真的审阅着论文中的内容，尽可能的记住里面的细节。
 ‘和猜想有点偏差，但方向是对的，如果说捕捉数据的设备没有被回收回来的话……所以才会变成怪谈吗？’
 她原本的猜想是，理查德教授为了展示自己的理论，而去动用关系，特地伪装成都市怪谈的样子，来证明自己的价值。但结果可能恰恰相反，不对，哪里不对。
 手中的文档翻阅到了最后一页，但总有种违和感拉扯着神经。她再次翻页从头开始检查，喃喃自语：“不对，不，不是这个，也不是这个。”
 有什么明显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，就在刚才，就在手中，自己绝对在一小时以内接触过的东西。

 “咔嚓！”

 房间的门锁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机械声。房间的主人，毫无征兆的以平常的力道扭动把手，但却被锁栓强烈拒绝。

 “怎么回事，怎么锁上了…”

 门外的声音难以置信的又加大力道转动了几次，最后作罢。恰巧，清洁车的滚轮声从另一边逐渐靠近。可想而知，接下来，这位无法进入房间的主人，会去与学校的清洁工搭话，得到打开房间的万能钥匙。
 不过这一切，都和窗沿上的猫咪没啥关系。它只是见到了熟人灵巧的从窗子翻进翻出的，有些坏心眼的不让自己一起到房间里玩耍，但看在她有准备赔礼的火腿肠的份上，谅解一下也不是不可以。

 “二宫尼诺！吓死我了！！你这家…”
 没等共犯说完，二宫尼诺便急匆匆的钻进了自己的宿舍：“别急，一会儿，完事了会和你汇报的，大新闻呢。”敷衍、粗鲁、急躁，但这些都被她抛在脑后。
 ‘理查德教授和箱庭栖的模型架构相似，不是理论上，或者是方程上的相似，而是出于某种个人习惯。设计图纸的时候，文字和图片放置的过于散乱。一眼看过去虽然能直观的看到所有信息，但正常人一般都只会按照惯用手的方式来布局。理查德教授的桌面上，左手边放着水杯，书写的时候习惯性的偏向右侧。但文本里关于设想构建的那个段落里，呈现出了箱庭栖教授的文书手法。’
 二宫尼诺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生锈的齿轮在逐渐转动，血液在管道中飞驰，润滑大脑中的思绪。她将衣柜中还未拆封的登山包拿了出来，脱下平日里上课的松散常服，换了身更加便于行动的冲锋衣和运动裤。
 ‘他抄袭了，不清楚里面的细节。草率的运用到了实际测试里，或许理查德教授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成功。不，他自己一定论证过，他去过一定得，但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。或者，他没成功？被干扰了？总之他觉得自己失败了，才会连善后都没有处理。设备什么的一定还隐藏在末班车前往维修通道的隧道之中。’

 【嗡嗡嗡】

 手机的震动还没有停下，触发震动始作俑者到底是谁，对现在的二宫尼诺也不是那么重要了。

 重要的是，

 她看到了。

 她理解了。

 ‘这个模型的架构必须依附，列车运行的速度。并且是某一辆列车被做了手脚能够穿越到异世界，本质也不一定需要末班车才会触发。只要找到那辆列车，然后跟着它前往车间，就能够抵达。’

 当时箱庭栖与自己坐过的那一辆，自己逃离的那辆列车的编号在一遍又一遍的悔恨中清晰可见。
 将藏在桌子底下的变焦手电筒收入包中，二宫尼诺这才满意的重新推开房门。当然在好戏上演之前，不可避免的还有一些预热。正好还有需要准备的东西，顺便安抚一下刚才帮忙的共犯也不是不可以。
 焦躁已经被缓解，答案在缓慢确实的上浮眼前。

 ‘接下来，是时候去异世界来场郊游了~’